就在這一刻，塞繆爾的身體比意識更快地轉(zhuǎn)了過去。他并非望向某個特定的方向，而是被某種更深的本能牽引，目光掠過荒蕪的鐵軌、枯敗的草叢，最終落在一片虛空里。

        “快點！”列車員不耐煩地喊道，開始準(zhǔn)備關(guān)閉車門。

        父親的手已經(jīng)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要把他拽上去。

        塞繆爾的目光從那片虛無中移開，移到父親因用力而猙獰的臉上，移到母親絕望哀求的眼中，移到車廂里弟弟妹妹不知所措的臉上。

        然后，他做出了一個事后回想起來毫無道理、瘋狂至極的動作。

        他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后一掙。

        父親被他猝不及防掙脫了，一個踉蹌，差點摔下踏板。

        “塞繆爾！”父親的怒吼和母親的尖叫混雜在一起。

        塞繆爾向后踉蹌了幾步，站穩(wěn)，就站在冰冷的鐵軌旁，站在緩緩啟動的火車和驚愕的列車員面前。他抬起頭，看著車廂門里父親瞬間變得煞白、繼而因暴怒和絕望而扭曲的臉，看著母親撲到門口、伸出的顫抖的手，看著弟弟妹妹驚恐哭泣的臉貼在骯臟的車窗上。

        他沒有說話。

        汽笛再次拉響，淹沒了所有的呼喊和哭泣。火車加速，帶著他那目瞪口呆、如遭雷擊的家人，駛離了布沃涅這個小站，駛向灰暗的遠(yuǎn)方，駛向那個用全家性命豪賭的未來。

        塞繆爾站在原地，看著火車尾燈的紅光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暮色里。寒風(fēng)卷起地上的雪沫，撲打在他臉上，冰冷刺骨。世界突然安靜得可怕，只剩下風(fēng)聲，和他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沉重擂動的聲音。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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