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xué)時我和付為筠沒少為江恩出謀劃策,什么“異國戀的維持法則”、“久處不厭的經(jīng)營之道”,一碗又一碗心靈雞湯,一篇又一篇小作文,仿佛一場青年人對親密關(guān)系中不穩(wěn)定性日益增加的焦慮情緒的大型投射。江恩的學(xué)習(xí)筆記井井有條,私人生活倒是隨性而為,是以從來就沒打開我們兩個的轉(zhuǎn)發(fā)過——兩人相約冬天滑雪、夏天沖浪,剩下的江恩說叫隨緣,我和付為筠覺得就是他跪舔。魏童說沒有靈感了,他第三天就飛回國陪人家采風(fēng),魏童說跟樂隊的人吵翻了,他又馬不停蹄地左右開弓發(fā)信息調(diào)停,魏童把protools的音程丟過來給他看,他就真敢放著隔天就是死線的論文不管,連夜查資料,寫出旁征博引的聽后感一篇——這不是跪舔是什么,兄弟,這是教科書一般的跪舔。付為筠看得牙酸。
江恩樂呵呵地說,她是我的生活熱情。我愛她像愛生命。
我嘖了一聲,對沉湎聲色場的付導(dǎo)嗤之以鼻,土了吧你?
誰知最后癡男怨女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幾番分合,約酒的約炮的都換了一圈,江恩魏童這對還跟定海神針似的在那里杵著,一回神,約跨年的熟識都變成了兩位數(shù)的——這種種田文主角的快樂注定不屬于王飖,但他大概是羨慕過。
落座以后,江恩介紹這是家評分登頂?shù)木W(wǎng)紅早餐店,如果不在包間里可能會有些吵,魏童翻了個白眼。
我注意到江恩沒有說這是因為“可能魏童會被認出來”或者“可能王飖會被認出來”,是種為了客氣或者低調(diào)而刻意省略信息的說話方式,很像現(xiàn)在的仇崢,溫和、體面,不過如今已經(jīng)相融相合——我是說,魏童的戳破,江恩的體面。不消多時,魏童開始掰著手指更新近況,嘴里跑出來的都是熱鬧的事,bass、鋼琴、合成器,吉他、鍵盤、架子鼓,編曲廢物、填詞天才,新專難產(chǎn)、商演圈錢,公司股權(quán)變更,隊友違約單干,合同扯皮,熱搜不下,粉絲罵街。我跟江恩嘀咕著說小話,咱們魏姐現(xiàn)在是真紅了。江恩頻頻點頭,不能更贊成,魏姐星途璀璨。說完他側(cè)臉看著魏童,溫聲道,以后還會更好。
魏童則賤兮兮摸他下巴,你們這種沒蹲到過馬路牙子上愁得抽煙的富二代們不配羞辱勞動人民用雙手創(chuàng)造的財富。
“嘖,又刺痛我了啊,魏姐,”我大聲道:“你們音樂圈的怎么也張口閉口就談錢?”
“狗屁,沒錢哪來的音樂?”魏童笑說:“沒錢就沒有尊嚴?!?br>
微弱的信號劃過,我看了一眼江恩,他倒面色如常地看菜單。我的視線落在兩人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看起來就算有過什么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魏童家境不好、父母還重男輕女這件事其實知道的人不多,我知道是因為上學(xué)時,江恩唯一一次請教過我和付為筠感情問題就是問“怎么幫女朋友不露痕跡地把賬單付了”——線上支付好說,大額學(xué)費難簽。我說這問題對我來說屬實超綱,畢竟咱們付導(dǎo)都是直接吃完飯叫我“爸爸付錢”。江恩聽得臉都皺了起來,那是他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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