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名叫Chalu的年輕人時他還不叫朝祿,這名字是后來我起的,當然,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任何一個名字。
當時我身處一家群魔亂舞的酒館,一旁貼著幾張設計丑陋的艷麗海報,最顯眼的是一行外語勾勒出的酒吧名字:杜瓦利爾沒有雨。而在大多數(shù)時候人們簡稱它為下雨酒館RainD——一種毫無敬意的反義縮寫,彰顯了這地方的人的漫不經(jīng)心的處事態(tài)度。
游客和來此經(jīng)商的人們喝酒、唱歌和跳舞,開門就看見的地方都被擠得水泄不通,好在我對地形十分熟悉,毫不費力就摸到了門廳后面的寬敞處。那里有熱奈爾專門為我買的沙盤——當然,那女人不可能好心到資助藝術,只是認為這玩意很有那么幾分附庸風雅、順便可以攬客,于是允準了我的再三請求。事實上,被熱奈爾撈到南島以后,我成日從事的不是刷盤子就是擦酒瓶這類體力勞動,心情平靜,能夠耐心思考抽象的事物,畫技穩(wěn)步提升,是以朝祿摸來這里時我在畫一片咆哮的海,浪要高,飛鳥要逃,魚群要驚恐。然后朝祿來了,隔著一排被海報貼得斑駁不堪的玻璃,我們對視,三秒鐘——短到只夠我拎起沙子轉(zhuǎn)過一個念頭,他已經(jīng)飛速打完了字,舉著手機問我的畫叫什么。
我指向一旁的海報,上面寫得明明白白,今晚他們的主題是“時間不回來”,所有的人都得唱這個、跳這個、聊這個,我也是,我得畫這個。藝術區(qū)不是法外之地,沒人能夠違逆熱奈爾女士的要求。
可他搖了搖頭。我是問你的畫的名字叫什么?
朝祿那年二十出頭,卷頭發(fā)、大眼睛、棕皮膚,耳朵上打了一串洞,全都塞著金色的墜子,手腕上也是幾條金鏈,稍有動作便整個人都叮呤咣啷的,像串風鈴——我猜跟他的膚色有關。謝天謝地,這一身金飾倒不顯得庸俗。我擦掉了海,畫懸崖邊的樹,畫一個冬天。我跟他說這畫沒有名字。
他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聽力沒有問題,能聽懂。接著他又打字:你畫得比他們都好,這樣的畫也沒想起個名字嗎?
冬天枯敗樹木的遒勁觸感需要擦細節(jié),我沒空理他,搖頭。
他繼續(xù)問:海和樹為什么有關時間?
他似乎很愛問問題,加上旁邊又來了幾個圍觀的客人,我手上握著沙子,只得繼續(xù)忽略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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